七十二、

比起一个壮汉在自己面前痛苦倒下，吓到王嘉尔的是段宜恩，顾不得别人的眼光，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即便是被人见着了也不敢放，他知道这人胆子大脾气野得很，可对方怎么说都是有枪的。况且这姓李的他不想惹，为了不给阿叔添麻烦，更不愿意让阿叔见到他。

背上全是冷汗，但王嘉尔强装镇定硬是把段宜恩扯到自己身后，笑着说：“李长官这么开不起玩笑呢？”

啧了一声，李长官朝另外几个已经拔枪的部下喊，都给我把枪放下，还没死呢，送医院就成，都吓着王少爷了，对部下受伤似乎丝毫不在意。

又转过头来，打量了一番段宜恩，他原本以为这个长得好看的崽子可能只是王小少爷养的相好，忽然想起最近传闻不知哪儿冒一个段老板拿下了十里洋场的地盘。

“年轻人身手不错啊，叫什么？有没有兴趣到我那里？”

“李长官身边人才济济，何必要一个小瘪三过去。”王嘉尔抢着答话。

“嗯？”李长官故作意外，他抬下巴指了指王嘉尔扣着段宜恩的手，“怕不是小瘪三这么简单吧，听说王少爷最近跟名声鹊起的段老板走得近，想必就是这位？”

心里把姓李的骂个了遍，王嘉尔还是只能笑着跟他周旋，说您可是大忙人，怎么有闲心管一个小瘪三姓谁名谁。

“李叔叔这次来是专门抽空去见一个故人罢了，现在事情办完了，还有点时间，想在这边物色几个能干的回去，你也知道叔叔那个地方草莽多，空有一身胆，都不动脑子。”

忽略他自称叔叔，王嘉尔说：“他也是呀，可傻啦，要不怎么敢对李长官失礼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，这还用问，还不是为了王少爷你么。”李长官嘴里笑着，心里大致有了底。“怎么？这东西有这么重要？既然只是个小瘪三，王小少爷也舍不得让李叔叔带走？”

七十三、

察觉对方大概是故意打趣自己，王嘉尔纵是满心的不满，却又不能表现出来，冷静下来想，这不是他的地盘，姓李的再怎么狠也是会有所顾忌。索性让段宜恩坐下，自己靠上椅背，准备慢慢地跟他聊。

“李长官，这个东西是我的，对我重要的，对您来说未必有用，况且我想您也不是真的想要他。”

见他承认，李长官点了点头，说嗯，王少爷好手段，养了个打手出来，脏手的事都交给他做，这十里洋场相当于是在你王家手上了，好啊，厉害。咬了咬嘴唇，王嘉尔心里不爽，原来刚才他那些说辞是为了套话，一般人只觉得是段老板护着他，却不会想是他一手造就了段老板。

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出来，李长官说你跟你叔叔脾气可真是一点都不像，你心思多，肚子里弯弯绕绕的，他却只会走直线。

“您不也是吗，手段这种东西哪能跟您比，能把我阿叔哄得昏了头的人，也不多呀。”

这下轮到李长官面色僵了一下。

七十四、

为了缓解尴尬，李长官咳了一声，吸了口气放松肩膀。

眼神在一来一去的两人之间转，段宜恩算是明白王嘉尔这种奇怪的态度，跟他阿叔有关，王嘉尔曾经提过那么一句，以前有人利用他了阿叔，就这情况看来，应该是眼前姓李的没跑了。段宜恩仿佛能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尾巴，眼里满是如何算计对方的精光。

眼看桌上的饭菜开始凉了，他还没吃饱，不耐烦地问李长官，所以你到底想干嘛？

看了李长官一眼，王嘉尔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冷笑声，拿起了筷子去夹菜，在盘子里随便翻了两下，觉得倒胃口，又放下筷子，说李长官能干嘛，是想知道我阿叔最近过得怎么样吧。

“为什么？利用了你阿叔所以愧疚心虚？只能跑来问你？”

“哎呀，那怎么会，李长官怎么会愧疚心虚呀，军阀以弱肉强食弃忠孝信义为不顾乃天经地义，是我阿叔傻，信了他的话。”

李长官看着王嘉尔沉默了一下，轻笑说，王少爷不也一样吗。

“他，”李长官指了指段宜恩，“你能养在身边多久？若是无用之人，你迟早会抛弃，但若太过厉害，你更是会将他处理掉。所以，你我有何不同？”

即使嘴角还翘着，王嘉尔眼里却没任何笑意，一直没放开段宜恩那只手，用指甲不停地抠着他，一下比一下手重。但段宜恩只是安静地望着他的小少爷，隔了一会儿，他才很无所谓地开口了。

“有区别，我心甘情愿，那就不能算是利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