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五、

这句话令王嘉尔以复杂的眼神向段宜恩看去，刚犹豫着想说什么，就听到外面一阵夸张的刹车声传来。心里一惊，王嘉尔甩开他的手，蹦到窗户边看下去，用广东话说了什么，听上去应该是骂了一声。还保持着被他甩开手的姿势，段宜恩委委屈屈地问怎么了。

“阿叔来了。”

李长官听到后没坐稳似的一滑，凳子上长了针一样立刻跳起来走到窗户边躲着看，下车的人的确是王嘉尔的叔叔。

“铲铲哦，日妈哪个把他喊起来哩？你啊？”

大致上能听懂他在说什么，王少爷翻了个白眼，不耐烦道不想让他见你还来不及呢。说罢两人同时看向店掌柜，应该是怕他们在店里闹事，急忙让伙计偷偷去通风报信叫了陈长官来。

“愣着干什么呀？还不走？”心里一急起来王嘉尔开始上手，推着他到另外一扇窗户前，“从这里跳下去，然后后门出去。”

“锤子，嘞里是二楼要不要得，老子跳得下砌个鬼。”

“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去三楼了好不啦，摔不残你。”

“唉妈了个巴子，你个死娃儿说话啷个比我还缺德呀？”

段宜恩看着他俩拉扯半天还打嘴仗，无奈插了一句，他躲上三楼，你下去把叔叔哄走不就行了。

“……哦。”

七十六、

把李长官塞上三楼，叮嘱段宜恩看好他，不要让他下来，王嘉尔自己下楼去拦着阿叔，刚下楼到一半，就跟陈长官碰个正着。

“阿叔？来吃饭？”王嘉尔上去就挽着陈长官胳膊不松手。

陈长官抬头眼神掠过侄子头顶想看楼上的情况，嘴里心不在焉地问：“你是不是跟人吵起来了？”

“我？没有啊。”

“你跟谁一起来的？我怎么听说……”

“我没跟段宜恩吵架呀，他还有事要办，就让他先走啦。阿叔你是不是有开车来？送我回去嘛。”

明知叔叔指的不是这个，王嘉尔任他怎么问都会把话题绕开，况且他也知道叔叔不会明着提那个人。

七十七、

现在天色暗得晚，两边的商家为了省电都还没开上招牌灯，李长官从三楼窗户缝隙里望下去，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，但从身形上来看，应该就是他，一直三步一回头的看向这边，被王少爷催着上车。

李长官嘴角挂着一丝苦笑，其中的意义道不清，段宜恩说你要下去的话，我也不拦你。

颇有意外地看了一眼王少爷口中这个小瘪三，李长官笑着开口，你们这种被利用得心甘情愿的人，是真的都少根筋？被利用完了，还有什么价值呢，你不如现在就离开王小少爷，免得落得个下场凄凉，他叔叔可跟你不同，人家家大业大，你有什么，还不是等哪天看你不顺眼就蹬掉。

“可你们也不一样，”段宜恩趴在窗边目送着车远去，话又轻又慢，“你在其位，为了势力牵制与人相杀互残，有些事由不得你，狠得下心下得去手才能保住命。而他只是仗着有些小聪明，长得好看会待人讨人喜欢，再者家底丰厚，但说话做事多少带着小少爷的脾气，你们活得不一样。”

“所以呢？你有把握让他对你服服帖帖的？”

“话不能这么说，但只要他肯乖乖当我的小少爷，他要我做的，我都会去做。”

“豁出命？”

段宜恩站直了对他笑笑，说，他要就拿去。李长官还是看着窗外，隔了一会儿才用四川话嘀咕了一句，以为你有点儿脑壳，结果还是个瓜娃子，都一样。

七十八、

叫辆黄包车去王家宅邸，段宜恩是从后门翻墙进去的，悄悄摸到王嘉尔的房间去敲门。

才刚洗完澡，头发还湿湿的在滴水，王嘉尔莫名其妙地看他像做贼一样，问你干嘛不走大门，那边苦着脸说你家阿姐和那些师傅都在前院歇凉，我进去讨训不成。

“浴缸里水还是热的，你去洗澡吧……你这什么眼神？”

见段宜恩用稀奇地看自己，王少爷把睡衣扔给了他，拿着那套又不知道哪国运回来的睡衣，有王嘉尔身上惯有的香味，段宜恩说还以为你会让我回去。

“至于吗，平时不还是赖在我这里不走……”

低下眼睛，王嘉尔说话的声音变得小小的，情绪不太对的样子，但很快又催着他去洗澡了。

等段宜恩洗好泡进浴缸后，王少爷端了根小板凳，坐到浴缸旁，双手趴在边缘下巴放在手上，就这么盯着段宜恩看。浴室里的灯不大亮，一点点光漏到小少爷眼里，闪闪的。

抬手去摸他脑袋，“怎么了？被那个人说了那些话不高兴？理他干嘛。”

“……知道阿姐和师傅们在前院聊什么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爸爸妈妈托人从广州给我带了一样东西来，说是给未来王家儿媳妇的。”

段宜恩的手顿了一下。

那是枚戒指，段宜恩说挺好看的。

“就完啦？”王嘉尔问。“不拿着看看？”

“我看了有什么用，以后会有人好好看的。”

“你不要？”

“这么好的东西，浪费了。”

话音刚落，王嘉尔看着他的表情像是要哭了，说你不要那你对我做那些事，说那些话干嘛。

“……你家里既然要你把它给未来的王家儿媳妇，就不该经我的手。”

“那我娶你不就行啦！”

小少爷开始委屈了，撇着嘴忍住不让泪珠子掉下来，但又不敢走，他怕段宜恩真的不肯要。